关键词
诗文库
宋故武功大夫李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九
绍兴初,胡马数万屯宿、泗,淮海大震。
吴人惩建炎暴尸喋血之祸,争具舟车,徙避深山大泽旷绝无人处。
予亦诣洞庭西山访寻佛舍,得水月院,侨寓其中。
当是时,观察李公卧东山,筑室凿井,若将终焉。
予唶曰:「中贵人入则侍帷幄,依日月之光,出则持齧肥,享玉食华屋之奉。
一旦决焉舍去,练布棁杖,与渔樵农圃为伍,而自肆于山水閒,此高蹈一世之士」。
欲摄衣起从之,而东、西二山块湖中,徒步不能达,至是声问始相闻,公亦欣然有招隐之意。
未几,两朝以玉帛相见,而淮之南、江之北皆按堵矣,竟不获见公,以为大恨。
公高风绝识,得之天禀。
方少年时,给事宫省,固应酣豢酒池肉林富贵之乐,而澹然不受一尘之染。
閒遇休沐,则从老师宿学问出世法,修无上道,布衣蔬食,不御酒肉,盖五十八年。
尤喜施贷供佛饭僧,振救空乏;
赎禽鱼,随所须予直,不议价,凡脱放以万千计。
尊贤乐善,侃侃自将。
口不谈人过,持身厉行,存神养志,喜怒不见,得丧若一,虽佛之徒有不逮。
已而并吕山之东少北卜寿藏,斥地二十亩,手植环之;
从旁建一刹,重门步廊,穹堂奥殿,斋庖、宿庐、厩库之属仅万础;
塑佛菩萨像数十躯,建窣堵波高三百尺。
营一大经藏,储五千四十八卷,宝奁钿轴,纳之匦中。
买田十顷,日食千馀指,赐名「华严禅院」,选一时名缁主之。
隆兴二年,公寿七十八,感微疾,命揭西方佛像于前,盥手焚香,晏然而逝,实二月二十八日也。
公讳某,字从之开封府祥符县人
曾祖言,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官
祖舜俞,赠右监门卫将军
父镇,赠保信军节度使
母孙氏,建安郡夫人
崇宁元年,公以父任为内黄门,年甫十六岁。
姿庄重有防畛,往来两宫,目不忤视,进止有常处。
直睿思殿符宝郎殿中省奉御
出入禁闼踰二纪,未尝以一眚挂吏议。
皇子华原郡出閤,徽宗曰:「孰可从吾儿游者」?
顾见公,曰:「无以易卿矣」。
遂兼华原都监
累迁武功大夫忠州刺史
靖康初,分治京城楼橹守禦之具,第功进某州团练使
建炎南渡,始丐閒入洞庭山,为归欤之计,自号皎然居士
呜呼!
政和宣和时北司诸贵更用事,本兵柄,执国命,或冠枢省,为帝师,或位公孤号隐相,士大夫操彗执贽,奔走其门,谓之捷径。
惟公畏远权势,不立争地,侍帝侧无私谒,出公门无外交,杜门却扫,人莫见其面。
一时丛林善知识皆曰:「李公在家出家,住世出世,殆是过去佛僧也」。
大驾驻会稽,饬使召公,公方被短褐,杂庸保,持锄莳药圃中。
即日奉诏更衣就道,随使者入见,供奉殿庐,尽复其旧,而非其好也。
昭慈圣宪太后乘舆幸江表,弥时不得问,有旨择使;
而虏骑方退,舍渡扬子,尚据两淮,道路无行迹。
公慨然请行,乘一轺,间关兵火盗贼中,山行水宿,驰二千里,得平江之报还奏。
公之子畴,涖官闽中,公喜曰:「此行不可失也」。
请祠,得西京崇福宫,遂与之俱。
拄策褰衣,上天姥峰,径天台,抵雁荡,游览殆遍,遂次莆田
穿云涉水,穷日夜不厌。
閒遇幽栖绝俗之士,谈禅问法,乐而忘归。
又将束装问番禺路,而上遣金字牌趋还,复直睿思殿、兼持侍官。
今上出閤日,一诣资善堂,太上皇曰:「宫僚当得老成详练有德有言之士,藩邸旧臣如华原都监李某,此其选也」。
又兼资善堂干办官
诸臣方悟上召公之意。
居久之,奏事殿中,泣曰:「臣齿发缺坏,重以足疾不可治,不复侍左右矣。
愿赐骸骨以毕馀年」。
上恻然,欲留不果,除提举台州崇道观
明年,上书告老,守本官致仕,是岁绍兴七年也。
公既得谢,寘家吴兴德清境上,复抵吕山旧庐,以诵佛书、供僧饭为事。
喜蓄善药,以待人之疾病,累数年。
公晨起未盥栉,而立于门者人相登矣。
公曰:「吾不忍此一方疾痛呻吟之感吾耳,故制方药疗之」。
而他州异县来者日益众,度不能给,乃营一大肆,凡山区海聚、殊方绝域金石草木之英,象、犀、龙、麝之珍,鸡首、豨苓、牛溲、马勃之贱,皆聚而有之。
庀徒数百人,按古方书炮制烹炼之法数百种,计费取直,不求赢利。
自浙东西至两淮二江数十州病者,得公药,一饮而效,殆是仁人用心,固自有物以相之耶。
二十八年,公之子畯升朝籍,遇郊祀恩,封正任吉州刺史
明年显仁太后庆寿恩,进果州团练使
又二年,祀明堂,再封和州防禦使
今皇帝登极,迁利州观察使
元配恭人宋氏,今配令人郭氏,亦先公卒。
子男四人:曰法空,为浮图氏;
曰畴,秉义郎閤门祗候,皆蚤世;
曰畯,武义大夫、监潭州南岳庙
曰善,奉议郎、知徽州绩溪县事。
女二人:长适武经大夫閤门宣赞舍人蓝师夔;
次适承节郎冯晖
孙男八人:曰作朋,右承直郎严州桐庐县
曰作舟,保义郎、监婺州都税务;
曰作肃,保义郎、监严州淳安县税;
曰作霖,保义郎、监行在翰林司门;
曰作乂,曰作哲,应进士举
曰作成、作德,尚幼。
孙女二人:适黄讷、史绍祖
曾孙男女五人。
诸孤以其年四月十六日奉公之柩,合祔于平江府吴县南宫乡城山之原令人郭氏之墓,公所自卜也。
公持心忠恕,事君亲,交僚友,待族姻,御使卒,惟有一诚。
寡言笑,一语出而终身可复。
宣和中,河怒齧堤,水暴集城下,徽宗命公从皇太子登城视水,有申屠生三十六人扣马自言:「第用我厌胜之法,水之涸可立而待也」。
试之弗验,太子怒曰:「妄言无行之徒,侥倖水落以贪大功,以冒重赏」。
欲奏诛之。
公徐曰:「罔上之罪,死有馀诛,而灾变如此,宜加原贷,以塞大异」。
太子是其言而止。
靖康初太子袭尊号,是为钦宗
而金人举国大入,始议戮一二大臣之误国者,将相方逢上之怒,以修故怨,无一言之救,此例一开,遂并及其党。
闻公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铭曰:
权门众趋,薨薨聚蚊。
暴鬐铩翮,卒徇以身。
哀乐相因,如屈伸肘。
壑谷潭潭,门上生莠。
富贵于我,视中云。
得马失马,孰为戚欣?
猗欤李公,高蹈一世。
人勉而天,不见愠喜。
靖共一德,历践四朝。
如砥柱立,不震不摇。
进直殿庐,为中常侍
退处山林,作大居士
乘应舍筏,汎不系舟
现自在身,得逍遥游。
国忠粗报,能事已毕。
乞身而去,以全吾璧。
觉城之原,万木苍苍。
公归在天,体魄所荡。
既善吾生,亦善吾死。
死而不忘,以永千祀。
户部侍郎致仕彭公行状熙宁四年1071年 北宋 · 程颢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六、《河南程氏文集》卷四、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公讳思永字季长
其先京兆人,唐之中世有为吉州刺史者,因家焉,今为庐陵人
尚书治经术,以能诗名于世,慷慨有大节,仕不得志,未老以东宫官退居临湘,公其次子也。
公性淳粹明重,材质瑰秀。
孩提时即异于常儿,未尝为戏弄之事,数岁已自知为学。
尚书每抚其背曰:「兴吾家者,必是儿也」。
未冠,居尚书丧,以孝闻。
家贫无以葬,昼夜号泣,营治岁终,卒能襄事,扶丧数千里归庐陵,知者无不咨叹。
终丧,益自奋励力学,有文称。
天圣五年,举进士擢第,授南康军判官
计臣言其材,遂监泰州角斜盐场
当路益知其贤,交荐之。
秩满,迁大理寺丞,监洪州盐务,移知广州南海县
以母丧去职。
服除,知洪州分宁县。
二邑素号难治,前令比以罪去,民化公之诚,相戒以毋犯法,至于无讼。
既又通判睦州
会海水大上,夜败台州城,郡人多死。
监司择良吏往抚之,公遂行。
将至,吏民皆号诉于道。
公悉心救养,不惮劳苦,至忘寝食。
尽葬溺死者,为文以祭之。
问疾苦,赈饥乏,去盗贼,抚羸弱。
其始至也,城无完舍,公周行相视,为之规画,朝夕暴露,未尝憩息。
民贫不能营葺者,命工伐木以助之。
数月而公私之舍毕复,人安其居。
公视故城庳坏,仅有髣髴,思为远图,召寮属而谓之曰:「郡濒海而无城,此水所以为害也。
当与诸君图之」。
程役劝功,民忘其劳,城成,遂为永利
天子嘉之,锡书奖异。
后去台还睦,二州之民,喜跃啼恋者交于道。
未几,就移知潮州
潮民岁苦修堤之役,吏缘为奸,贫者尤被其害。
公为之法,役均而费省,民大悦。
代还,知常州
时为都官员外郎,寻召为侍御史
极论内降授官赏之弊,以谓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
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传赦语,百官皆得迁秩者。
公方从驾宿景灵宫,亟上言,不宜滥恩,以益侥倖。
既肆赦,果然。
张尧佐以妃族进,王守忠以亲侍帷幄被宠。
参知政事阙员,尧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为节度使,物议欢动。
公帅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
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则为朝廷失矣」。
遂独抗疏极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无意孤寒,独为尧佐、守忠故取悦众人耳」。
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国家之福。
疏入,仁宗震怒,人皆为公危之。
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虽赴鼎镬无恨」。
于是御史中丞郭劝谏官吴奎,皆为上言其忠,当蒙听纳,不宜加罪。
仁宗怒解,而尧佐、守忠之望遂格。
公犹以汎恩罢台职,以司封员外郎出守宣州
前守以赃败,郡政隳弛,岁复大歉。
公至,修纪纲、抚凋瘵,奏发官庾以活饥莩,卒无流亡。
体量安抚使上公治状,为诸路之最。
侬智高连陷州郡,岭表用兵,饷馈仰于荆、湖
北路转运使,至部,奏黜守令之残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
下溪蛮酋彭仕羲恃险而骄,将帅群蛮为乱,先移文骂辰州守将,将不能制,请公诛之。
公行部至辰,仕羲畏公,即遣亲信持书迎谒,礼甚谨。
公推诚待之,谕以祸福,皆悚惧感服,请自悛革,边患遂息。
大农以利诱诸路使以羡馀为献。
公曰:「裒民取赏,吾不忍为」。
遂无所献。
南寇平,公以劳进工部郎中,召为度支判官,升刑部
岁馀,出为益州路转运使
直史馆,赐三品服。
入辞,仁宗谕之曰:「益部远方,以卿安抚,吾无忧矣」。
,会成都阙守,诏公权领府事。
前政多务姑息,寖失法度,至有吏盗官钱千缗,付狱已三岁,犹纵其出入自若者。
公命穷治之,一日而狱具。
人以交子贸易,皆藏于腰间,盗善以小刃取之于稠人中如己物,民病苦之。
公得其状,即捕获一人,使疏其党类,得十馀辈,悉黥隶诸军,盗者遂绝。
二罪而人知畏法,乃大治。
岁有中贵人祠峨嵋,常留成都中数十日,诛取珍货奇玩,例至数百万钱,一出于民间。
公命三省其二,使者恨怒而去,公不之顾。
任中迁兵部郎中,召还为户部副使
岁馀,以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
河朔谋帅,以公镇高阳,仍进秩谏议大夫
英宗嗣位,恩升给事中
时狃于承平,治兵者鲜明纪律,而三关为甚。
公为帅,方重严正,犯者颇以军法从事,骄兵大戢。
河北旧以桑麻为产籍之高下,民惧,不敢艺植,故益贫。
公奏更其法,自是丝绩之利,岁岁增益。
在镇二年,边圉帖宁,人民浃和。
公恶边臣之邀功启事者,屡加裁正,遂与大臣持议不合。
由是以病请解兵任,求为江南官,徙知江宁府
潮与江宁旧多火灾,迄公去未尝作,人以为德政之感。
金陵岁馀,复召权御史中丞
时追崇濮园大号,复有称亲之议。
谏官御史以典礼未正,相继论列者六七人,皆以罪去。
公始拜中司,力陈其不可,且请召还言事者。
上未之察,更为疏极论其事,言益切至。
英宗深加听纳,事几施行,而大臣持之甚力,故不果。
公因求解宪职,以章言者五,进见而面陈者,多至不记。
英宗不豫,公方忧惧,不复自言。
今天子践祚,正拜御史中丞,请裁损山陵用度,务从俭约,以称先志,上嘉纳之。
御史蒋之奇奏发大臣阴事,其说盖盛于都下,而之奇欲扳公为助,乃曰「公尝言之」。
公亦谓帷箔之私,非外人所知,诚难究诘,然亦有以取之,故谤言一兴,而人以为信。
且其首为濮园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
执政之奇所论,冥昧不可质,迫公言其所从来。
三问而公奏益急,且曰:「风闻者以广聪明也。
今必问其所从来,因而罪之,则后无闻矣。
宁甘重谪,不敢废国家开言路之法」。
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计。
翌日,降授给事中,知黄州,道徙太平州
郊祀推恩,复工部侍郎,知亳州
未满岁,移扬州
熙宁三年,上书告老,迁户部侍郎,致仕。
朝廷怜之,故诏辞甚美,所以宠耀其终始焉。
公晚乐历阳风土,遂徙居之。
将归,十一月金陵二十六日,以疾终,享年七十有一。
金陵之人奔走供事,往来哭于道路,其得人心如此。
公任官四十五年,累阶至某,勋某,爵某,食邑若干。
公精慎,长于政事。
遇繁剧,他人若不可堪,而公处之裕然,故世称有大体、精吏治者,必归之公。
其事业磊落,见于时者为不少矣,然其德性之美,心术之醇,世尤尊之,盖资禀有过于人者也。
故其仁厚诚恕,出于自然。
年八九岁时,尚书岳州从事,公晨起将就学舍,得金钗于门外,公默坐其处,以伺访者。
有一吏徘徊久之,问故,果坠钗者也。
公诘其状,验之信,则出付之。
吏谢以数百金,公笑不受曰:「我若欲之,取钗不过于数百金邪」?
吏叹骇而去。
始就举时,贫无馀赀,惟持金钏数只,栖于旅舍。
同举者过之,众请出钏为玩。
客有坠其一于袖间者,公视之不言。
众莫知也,皆惊求之。
公曰:「数止此耳,非有失也」。
将去,袖钏者揖而举手,钏坠于地,众服公之量。
抚宗族有恩意,外姻孤女,收视之如己子,为择善士而嫁之。
守常一,不妄迁习。
与朋友交,尽信义,始卒无移改。
廉洁纯俭,本之天性。
居母丧,贫甚,乡人争馈之,皆谢去,风俗为之化。
后居显仕,自奉养不改其素。
平生无声色奇巧之玩。
其气宇高爽,议论清澹,而端庄恭谨,动必由礼,未尝有惰慢之色,戏侮之言,见者皆知畏重。
然襟度夷旷,不可澄挠,与人处,虽终岁莫见其喜怒之变。
遇事明白,不事襮饰,接人无贵贱高下,一以忠信,动无疑忌,即之温然,有大雅之德。
为政本仁惠,吏民爱之如父母,惟不喜矫情悦众,扬己取誉。
常曰:「牢宠之事,吾所不为」。
宪府,多所论奏,未尝以语人。
或疵其少言,惟谢之,终不自辨。
每谓人曰:「吾不为他学,但幼即学平心以待物耳」。
又尝教其子弟曰:「吾数岁时,冬处被中,则知思天下之寒者矣」。
盖源流如此,宜其仁恕之善,见于天下,自朝廷至于庶人,推其诚长者。
至其持守刚劲,不可毫发迁夺,喜善嫉恶,勇于断决,不为势利诱,不以威武移。
潮州州宅,旧传多怪,前后守臣无宁处者,公迄去,未尝问其有无。
其达理守正若此,凛乎其丈夫也。
历事三朝,人主信之。
公娶晏氏,故相元宪公之侄,而刑部侍郎讳容之子也,封延安郡君,有贤行,为宗党所尊。
二男:长曰卫,前赵州军事判官,孝谨和厚,以亲老不忍去左右,解官归侍者十年矣。
次曰衍,俊敏有高才,方举进士而卒。
五女子:长适知鄂州嘉鱼县胡从,次适宜李伯英,次即颢之室,又次适太常博士田祐,次适著作佐郎齐域,而归李氏、齐氏者皆早世。
孙四人:曰该,曰咨,并试将作监主簿,询、䜣尚幼。
孙女五人,俱未嫁。
公终之明年,嗣子将以某月某日,奉公之丧,葬于和州历阳县某乡某里某地。
前期,得公之官次行事于其家。
若公之道德,则颢所亲炙而知者,谨加编录,请求志于盛德君子,以图不朽。
谨状。
周必大辞免兼太子詹事不允诏淳熙二年 南宋 · 程大昌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八
敕某:省所奏辞免兼太子詹事恩命事,具悉。
朕简宫僚,非正人不与。
卿践履端尹,乃众论所宜。
揽观推逊之言,具讱卑牧之意。
李绩之屈资受委,曰求旧则有之;
绮里之伟冠从游,亦博致为贵矣。
其务究思于辅翼,是云有益于元良
岂必辞荣,始名美德
所辞宜不允。
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按:《文忠集》卷一二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韩忠献公琦行状熙宁八年八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八
韩姓出晋卿献子后,国于韩,秦灭韩,子孙分散,以国为氏。
案公所为家谱,推其先世功行爵里,至于八世有次序,曰:远祖居深州,为博陆人
八代祖朏为沂州司户参军,生洹,为登州录事参军
洹生全,为处士,老博陆
全生三子,曰乂宾,曰文操,曰存。
乂宾生定辞、昌辞,文操生隐辞、晦辞、审辞,存生正辞。
乂宾仕为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兼御史中丞,以唐光启二年镇府立义坊之私第,以龙纪元年博野县蠡吾乡之北平原
其子昌辞为坡城县令,以天复二年三月终于真定,以天复三年七月蠡吾
晋天福二年祔夫人张氏,改葬赵州赞皇城之北马村,是为高祖
昌辞生一子璆,终广晋府永济县,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齐国公
夫人史氏,追封齐国夫人
始葬相州安阳县丰安村,则公曾祖也。
生公之皇祖构,仕本朝为太子中允、知康州,终于治所,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夫人李氏,深人嶬之女,晋相崧之犹子,追封燕国夫人
皇考国华,谏议大夫,卒建州,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为时劳臣,国史有传。
庆历五年安阳县新安村尹洙师鲁志其墓,今富郑公为神道碑,载公事业甚详。
夫人罗氏,谏议大夫延吉之女,邺王绍威之孙,追封魏国太夫人
公之所生母胡氏,蜀士人觉之女,追封秦国太夫人
五代祖以上皆葬蠡吾,惟高祖赞皇,由曾祖以下皆葬安阳,故公为相人。
公之八代祖以下遭乱,虽仕不显,而皆以儒学行义世其家。
皇祖有功有德,用不极其器,一时有识咸谓庆必在后。
公生泉州,将生,秦国有异梦,晨有释子,状异服怪,不知其所从来,忽诣门曰:「是间有奇儿,毋失护视」!
忽不见。
公既长,朴厚不浮,少嬉弄,视瞻步履端正而中甚敏,所学不用力而过人,性淳一无邪曲,孝于其母,悌事诸兄,皆不教而能。
天圣五年仁宗初临轩试进士,公二十岁,名在第二,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侍秦国之官。
踰年,秦国亡,哀毁过礼。
服除,迁太子中允,又改太常丞集贤院,知左藏库,徙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时高科多径去为显职,鲜肯勤吏事,公独视狱讼、决曲直,终日坐府舍不倦。
府君王博文固已奇之,曰:「志异常人,此大器也」。
度支判官,授太常博士
景祐三年,求外补,得知舒州
留不行,以右司谏供职。
劝上明得失,正朝廷纲纪,亲近忠直,放远邪佞。
时灾异数见,宰相非其才,参政事者喜言谑,望轻无所补。
或私名器,用之中书,事拥不决。
公屡上疏,数中书不法事,疏寝不报,则乞出疏示中书
御史台集百官会议,决正是非。
论既坚,卒罢执政四人者。
又言赏罚当从中书出,今数闻有内降,此章献明肃馀弊也,不可不止。
王曾、蔡齐、宋绶,当世名臣,宜大用。
上纳其说。
王沂公见公论事切直有本末,喜谓公曰:「比年台谏官多畏避为自安计,不则激发近名。
如君固不负所职,谏官宜若此」。
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
未几,同议雅乐,知胡瑗、阮逸、邓保信黍尺钟律之法出私见,乖戾古制,奏罢之,仍用王朴旧乐。
公为谏官三年,排斥权倖,数称进名臣杜衍、范仲淹等,补时政之阙七十馀疏,凡数百事,施用者十常七八。
朝廷宠其尽言,累欲用公知制诰,人以谓公,公曰:「吾乃以言责取利耶」?
议亦中寝。
右司郎中昭文馆直学士充接伴使。
解开封府举人,与三司同定茶法。
契丹正旦国信使,还朝,同三司省国用,转起居舍人知谏院宝元二年,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路岁饥,为体量安抚使,加三品服。
蜀地号富饶,产金帛纨锦,中州岁仰给,有司乘便刻取,赋徭烦重,诸郡设而买院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
公为轻减蠲除之,逐贪残不职吏,罢冗役七百六十人,为饘粥济饥人一百九十馀万。
人曰:「使者之来,更生我也」。
赵元昊初叛,兵锋锐甚,中国久不知战,人心颇恐,士大夫多避西行。
公使蜀,道潼、陕归,奏事便殿。
上问西兵形势,公具以所闻对。
上谓曰:「朕比忧乏人按边,卿其为朕往」。
陕西安抚使,趣上道,公勇欲自效,驰至延安,则羌已解围去。
士气沮伤,将吏往往移病求罢职,公辄选练材武,治战守器,慰安居人,收召豪杰,与之计议,檄诸郡守城郭,如河北,始设烽燧以候虏。
先是,大将刘平战北,或诬其叛去,遂锢守平妻子,具狱河中府
公力辩白释之,录战死者赙恤赏赠。
边臣皆劝范雍延州,朝廷以为不能,欲以赵振代。
公奏曰:「振粗勇,可使搏战,非谋议守边材。
愿留以观后效,无已则起范仲淹为可。
臣为国家忧,非私仲淹也。
若涉朋比,误陛下事,当族」。
庆人陈叔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
公奏曰:「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实羁縻之,非所以开示诚意、来人才也」。
又奏罢率马令以宽民力,及裁处他利害甚悉,上益知可办大事。
康定元年五月,天子命公竦都护西师,开府永兴军,而以公为枢密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使同管勾都总管司事。
未几,遣学士晁宗悫入内都知守忠督出兵攻贼。
公曰:「如诏意为便,不则元昊聚兵出不意攻我,我仓卒赴敌,必败」。
合府争曰:「承平久不习战,羌寇暴起,今兵与将未训讲,其可深入客斗乎?
愿谨关塞以岁月平之」。
公所论不得用,使持奏还。
元昊镇戎军偏将刘继宗逆战,果不利,诏下切责,俾以进兵月日来上。
众复守旧议,公曰:「军事虽可择便宜行之,然大计亦不当固拒」。
乃划攻守二策,求中决。
公驰驿奏阙下,上许用攻策。
已而执政以为难,公不得已,独上章曰:「元昊窃数州之地,精兵不出五六万,馀皆妇女老弱,举族而行。
我四路之兵不为少,分戍数十城寨,彼聚而来故常众,我散故常寡,每遇每不敌,是以元昊能数胜。
今不究此失,乃待贼太过,以二十万重兵惴然坐守界濠,不敢与虏确,臣实痛之。
愿更命近臣观贼之隙,如不可不击,则愿不疑臣言」。
奏虽不下,知兵者以公说为然。
公往来塞下,勤苦忘寝食,期有以报上。
出按屯,至泾原,闻元昊乞和,公谕诸将曰:「无约而降者谋也,宜益备,不可懈弛」。
遽调兵瓦亭,兵未集,贼果钞山外。
公指图授诸将曰:「山间狭隘可守,过此必有伏。
或致师以怒我,为饵以诱我,皆无得辄出,待其归且惰也邀击之」。
裨将福、王仲保狃小胜,数违制度。
公遣府吏耿传就诘责,不从,则又檄福曰:「违节度,有功亦斩」。
任福犹进兵,遇伏,遂战死。
嫉公者乞置公大罪,后大帅使收馀兵,得檄衣带间,封上之。
安抚使王公尧臣亦以实奏,朝廷知罪在诸将,止左迁右司谏,以职知秦州
数月还旧官,仍进礼部郎中,兼秦陇凤翔阶成州路驻泊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沿边招讨等使。
公在秦,增广州城,以保固东西京,招辑属户,益市诸羌马,讨杀生羌之钞边者,厉兵以待贼。
讫公去,秦贼不敢窥秦塞为盗。
庆历二年陕西四帅皆改观察使,公为秦州观察使,曰:「吾君忧边,臣子何可以择官」?
独不辞。
十月,迁谏议大夫,复为枢密直学士
十一月,充陕西四路沿边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屯泾州
初,京师所遣戍兵,脆懦不习苦,贼常轻之,目曰东军,而士兵劲悍善战。
公奏增土兵以抗贼,而稍减屯戍,内实京师
又以笼竿城据冲要,乞建为德顺军,以蔽萧关鸣沙之道。
既任事久,岁补月完,甲械精坚,诸城皆有备,赏罚信于军中,将亦习斗,识形势,每出辄有功,勇气倍于初。
时公方建请于鄜、庆、渭三州各以土兵三万为一军,军虽别屯,而耳目相通为一,视虏所不备,互出捣之,破其和市,屠其种落,困挠其国。
因以招横山之人,度横山隳则,夏兵素弱,必不能我支矣。
下视兴、灵,穴中兔耳。
章既上,又与范公定谋益坚,而元昊黠贼,知不可敌,亦敛兵不敢辄近塞。
公与范公在兵间最久,两公名重一时,人心归之,乐为之用。
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韩、范」。
仁宗知公久劳于外,遣使密谕旨曰:「卿孤立无人援荐,独朕知之,行召卿矣」。
明年春,与范公同召拜枢密副使
公自请捍边至五表,不听。
既至,与范公伸前议,同决策上前,期以兵覆元昊
夏国送欸,公谋不果用,范公每恨龃龉功不就,故作《阅古堂诗》叙其事,传于世。
边事虽欲讲解,元昊犹上书邀朝廷,其轻者欲自建元,为父子,呼兀卒,及我使与陪臣为列。
二府遽欲从之,公独谓不可许,数廷议,众尚不从。
公持之愈坚,故晏丞相至变色而起。
公守所见不易,卒杀其礼如公言。
仁宗以天下多事,急于求治,手诏宰相杜衍曰:「朕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时上之」。
又开天章阁赐坐,咨访急务。
公条九事,大略备西北、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抑侥倖、进有能、退不才、去冗食、慎入官;
继又献七事,议稍用而小人已侧目不安。
二府或合班奏事,公必尽言,事虽属中书,公亦对上指陈其实,同列尤不悦。
仁宗识之曰:「韩琦性直」。
苏舜钦坐会饮奏邸,言者欲因缘舜钦事以累一二执政,弹劾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士人为之纷骇。
公从容奏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若是?
陛下圣德素仁厚,何尝为此耶」?
上悔见于色。
又近臣奏王益柔为傲歌,乞诛。
公因奏曰:「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
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可见也」。
上悟,稍宽之。
富郑公安抚河北,还至都门,命守郓。
公奏曰:「朝廷闻北虏点兵,弼以忠义请行,事毕归奏,去京师咫尺,胸中筹策,不得一陈于陛下之前,乃责补闲郡,四方不闻其罪,曾无一人为弼言者,臣窃为陛下惜之」。
累上不报。
前此,陕西帅郑公戬以刘沪、董士廉城水洛泾原守将尹洙、狄青谓非便,诏辍其役。
会戬罢兼泾原路,二人犹城之,青欲斩以徇,不克。
戬论救于朝,朝廷薄、士廉罪。
公曰:「二人者实违诏尔,可无罪」?
列十事辨析。
后士廉与二人者诣阙讼,而柄臣为之左右,又属公与当时有名大臣改更天下敝事,侥倖者惮之。
故富公、杜公相继罢去,公亦恳求补外,除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徙郓州,又知真定府,兼都总管
四年间连易三州,所至设条教、葺帑廪、治武库、劝农兴学,人人乐其恺悌,爱慕之如父母。
移知定州事,兼都总管、本路安抚使
定州久用武将,治兵不知法度,至于骄不可使。
明公镐引诸州兵甘陵,独定兵邀赏赉、出怨语,几欲噪城下。
公素闻其事,以为定兵不治将为乱。
既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军中尤不可教者,捽首斩军门外。
士死国,赙赏其家,养其孤儿,使继衣廪。
恩威既信,则仿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教习之。
由是定兵精劲齐一,号为可用,冠河朔
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屦,或饮讫不与人直。
至定即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
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踰月,亦皆就律,不敢复犯法。
一府裨佐如狄青辈,熟闻公平日语,见其施为,后亦皆为名将。
岁大歉,为法赈之,活饥人数百万。
诏书褒美,邻城旁路刺取其政以为法,视中山隐然为雄镇,声动虏中。
资政殿大学士礼部侍郎,又加观文殿大学士,俾公再任。
皇祐年,受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
入境,罢前帅所兴不急之役,奏逐怙势不法宦者廖诰然。
契丹吞蚀边地,公遣将苏安静抵境上,召酋豪与语曰:「尔移文尝借天池庙,则皆我地,何可得坏国信义,侵淫诋谰。
我,边臣也,为天子守此土,势必与尔辩」!
契丹理屈,遂归我冷泉村。
代州阳武寨,旧用黄嵬山麓为界,戎人侵不已。
公又遣安静堑地立石限之,自此不敢耕山上。
后公为枢密使,使人萧、吴湛来,以辞受馆伴使张昪曰:「南北地界多相冒,如黄嵬山则可,今已置不辩,愿后谨封略」。
欲勿受,公曰:「彼辞服矣,受之勿失。
异时或有地界为争端,此得以为据」。
受之。
祖宗朝潘美为帅,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
欧阳公修尝奏乞耕之,为并帅沮挠,久不行。
公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若旧迹犹存。
今不耕,适留以资虏,后且皆为虏人有之矣」。
遂奏募弓箭手居之。
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属城岁发防秋兵至河外,人病远饷。
公曰:「寇来可前知,奚防秋为」?
罢不复遣。
河东俗杂,羌夷用火葬。
公为买田封表,刻石著,使得葬于其中,人遂以焚尸为耻。
属疾,上旄节,乞守便郡,命以节度使相州
民遮留不得去,至发桥堑道,行六七驿,知不可留,乃还。
守相踰年,疾既愈,召为工部尚书三司使
上道,除枢密使
公以皇朝百馀年,祖宗以征伐平定中国,外临制四夷,机事归枢密府,文书藏于吏舍,朽蠹散亡为可惜,奏择吏整比纪次之。
多得三圣亲笔,见其神断及四方兵要根本,为六百八十卷,则制禄令、驿令,使有成法,三司吏不得复弄文移为稽,故赇赂自绝,迄今以为便。
请稍出内帑钱籴数百万实边备,建遣郝质、王庆民。
度藏才三族故地,命郭霭复城为丰州,与麟府相为羽翼,瞰契丹、夏国相通之道。
嘉祐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中书习旧弊,每事必用例。
五房史操例在手,顾金钱惟意所出,去取所欲与一日举用之所不决,欲行或匿例不见。
公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縢谨掌,每用例必自阅。
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在宰相,五房史不得高下于其间。
又编中书机密知枢密院,举督天下吏职,严京师司察,不职者及贵臣挟持放纵,有罪无所贷,以惩废弛之风。
阴消宦者权,又议试补宗室外官、兴学校、变科举,别考五路贡士,虽不行,其后颇如其说。
公自为宰相,即与当时诸公同力一德,谋议制作,完备天下。
士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镇风俗,列侍从、备台谏,以公议用之,士莫自知出何人门下。
嘉祐四年,下吁享赦,事多便民者。
诸路举学行尤异,敦遣诣京师,馆于太学,试舍人院差使受官。
立柴氏后为崇义公,法《春秋》存亡国继绝之义。
择才臣诣四方,宽恤民力,籍户绝田租,为广惠仓以广赈恤,募耕、邓废田,劝课农作。
摹方书、赋药物以救疾病。
治最者久其任,以率吏课。
载定令敕,以省疑谳。
弛茶禁,以便东南之人,愚民得无陷大罪。
议者以谓近于三代之仁义,多公所论议施行。
六年八月,进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朝廷闲暇,内外丰乐,百官有司各得其职,四民不失业,幼弱遂,老疾养,外夷宾服,天下称太平矣。
仁宗春秋高,继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虽或有言者,而大臣莫敢为议首。
公数乘间奏乞选立皇子
他日复进曰:「国继嗣,天下社稷根本,天下元元之命系于此。
今不早定,日复一日,愚臣窃为寒心。
陛下置天下之民于仁寿安乐四十一年矣,惟万世之业,何可不虑!
臣备位冢宰,思所以报陛下,为无穷计,宜莫先此」。
上顾曰:「后宫一二欲就馆,卿其无亟」。
后诞育皆皇女。
一日,挟《孔光传》进对曰:「汉成帝立二十五年无继嗣,已议立帝弟之子定陶王皇太子
成帝中材常主,犹能之,以陛下之圣,何难于此哉!
太祖为天下长虑,福流至今,况宗子入继,则陛下真有子矣。
盛德大庆,传之万古,孰有踰陛下者?
惟陛下以太祖心,则无不可矣」。
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宗正寺
英宗力辞,宦官宫妾势未便,中外皆为危之。
公复启曰:「陛下属之以大任,而不肯当,盖其沉远详重,识虑有以过人,非有他也。
事犹豫不决,招谗慝、生变故。
且名未正则尚得以辞,名体一定,父子之分明,则浮议亦不得复摇矣」。
仁宗纳曰:「如此,则宜乘明堂大礼前亟立为皇子」。
乃召枢密大臣谕其事。
大臣或愕曰:「此大事,无遽」!
上顾曰:「朕意决矣」。
「诚如此,臣敢为天下贺」。
又召学士为诏书,学士亦请对,然后进稿。
英宗既为皇太子,尚坚卧。
公又奏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
宫人就谕旨及本宫族属敦劝」。
上如其请,先帝始就庆宁宫。
仁宗弃天下,旦入预主大计,英宗皇帝位,宫门徐开,追百官班宣遗制,卫士坐甲,诸司幕庑下治丧,人情肃然,日至已午,市肆犹有未知者。
公性厚重,未尝名其功,其门人亲客或燕坐,从容语及立皇子定策事,必正色曰:「此仁宗神德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有定议久矣,臣子何预焉」?
故一二大事,天下莫知其详。
仁宗皇帝山陵使,述仁宗遗意,省浮费,人不劳而办。
使还,累辞位,不许。
英宗初即位,感疾,公日至寝门,执丹剂跪进。
君臣相知,凡公所进,纳而不拒。
既退,则立帘下,以至诚大义上慰慈寿宫,镇压憸谗,委安内外。
英宗疾已,遂请日视朝前后殿素仗行,幸祈雨,幸宗室丧,以释众疑。
民望见车驾出,咸感涕相贺曰:「吾君貌类祖宗,真圣主也」。
慈寿宫闻之喜,即下手诏,辞预政。
提举修《仁宗实录》,仍进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恳免凡六七上章,不得请,乃已。
又差兼枢密院事,公复上还相事。
英宗手诏曰:「卿有大德于朕,有大功于时,一旦无名谢事而去,岂不骇天下之耳目,而重朕之过乎?
其辅朕,使无忝先帝之命,则卿之终惠也」。
公顿首奉诏。
为南郊大礼使,祠事毕,恩封魏国公
公辞兼枢密院,朝廷从之。
濮安懿王英宗践祚,例当改封,英宗尤详慎,不欲遽。
既踰大祥,始诏两制议其礼。
两制谓当封大国,称皇伯,中书疑所生称皇伯无经据,又封爵须下诰,名之则未得其中。
事下三省再议。
英宗复诏罢之,而台谏官中书不已,尤指切欧阳公,至相率纳告身。
游说者煽助之,凡论议是中书者,目为邪佞,其势可畏,诸公莫不避匿自解。
公独谓人曰:「此中书事,皆共议,何可独罪欧阳公」?
士大夫叹其平直忠谅,不肯推谤以与人。
英宗所生,讫今为濮王,为仙游县,识者皆疑其非礼意。
公素陕西苦屯戍,馈饷颇艰,当得民兵以为助,因乞籍民为义勇。
二府难其事,谏官亦争之。
曰:「关辅民将惊骇亡去,愿以一身救二十万人死」。
二府以白上。
上曰:「河北有义勇乎」?
曰:「有」。
河东有义勇乎」?
曰:「有」。
「然则陕西奚为不可耶」?
论遂决。
至今关辅为便,人皆服上之言简而尽,而亦多公之守也。
贼寇大顺城,公言宜留岁赐,遣使诘其罪,大臣自文丞相悉以为不然,左右或举宝元康定之丧帅以动上意。
公曰:「军事须料彼此,今日禦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国人不附其势,何敢望元昊
诘之必服」。
大臣或私相语曰:「渠谓料敌,且观渠所料」。
公卒建议遣何次公往诘谅祚,逾月而次公还,以谅祚表闻。
英宗已卧疾,二府起居毕,公扣御榻曰:「谅祚表云何」?
英宗力疾,顾曰:「一如所料」。
及渐革,公亲奉手札授内侍高居简,命学士草制书,立今上为皇太子,别置东宫官属。
上即位柩前,以为英宗山陵使,加守司空侍中
王陶东宫官御史府中丞,意有所觖望,奏弹宰相不押常朝班。
公以宰相日奏事垂拱,退诣文德殿押常朝班,或已过辰正,则御史台放班,行之已数十年为故事。
愤不胜,乃诬诋,语涉不逊,谏官阴为协比。
上察其奸,罢言职,公亦遽乞补郡。
乃遣内侍张茂则赐手诏慰谕起之。
永厚复土,还朝,又以疾辞位,除镇安武胜节度使司徒侍中、判相州,赐第京师,擢其子忠彦为秘阁校理,迁其三子官。
公谓领两镇,近世所无有,力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虚上相之位以待。
种谔以兵取绥州,纳降人嵬名山族帐数万人,谅祚将以兵报,西边皆警。
公往经略,授陕西安抚使,判永兴军
方行,夏人诱保安军守将杨定杀之以复怨。
既趋关中,知羌苦饥,又负罪,势可以困,奏绝其岁赐,选将厉兵,具餴糗器用,移师西指,为出讨计。
而谅祚死,秉常告哀谢罪,械送杀杨定者李宗贵、韩道喜以自赎。
时议多欲弃绥州,朝廷已屡促废。
公曰:「绥州要害,出贼胁下,已得之,何可废也?
宜增筑,畀属户大酋折继世、降羌嵬名山守之。
后虽不取,足以易地」。
未见听,则使府刘航驿奏。
后果用易塞门、安远故寨,不合,卒留为绥德城,险固可守,虏人常恨失之。
狂人尉仓等谋为乱,以术禽取戮之,不脱一人,宽其诖误。
又城喷保、据筚篥川、赴甘谷寨、拓秦川之塞,招引弓箭手居之,便宜泾原
叶燮会为《熙宁棚画图》付将吏,教以方略,张声援,屯兵扼贼路。
毕役,虏不敢犯,皆夺其地利,包属羌于其中,以固藩卫。
武事有序,则欲先收横山,渐取河南地,遂为大字檄,陈向背祸福,榜塞下,誊入虏,招横山之众。
而或者恐其有功,力沮坏之,乞退守乡郡,复判相州
其年河决,地大震,比震未止,民多饥馑流亡。
上遣贵近喻意,仍赐手诏,以为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
又以手札敕中书,叶济所画,无或格留。
公布宣朝廷恩意,给券赈米,本业之徙者半道而复。
时方推行常平法,公言:「朝廷下令,以百姓不足而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故贷予以赈其阙,有合于先王散惠兴利之法。
今郡县欲收子钱,异意」。
遂与条例司章交上。
乞守徐州,不许。
初,法下,公曰:「某老臣也,义不敢默」。
及不听,晓官属亟奉行曰:「某一郡守也,其敢不如令」。
上留意河北事,诏问八条,公悉所见以对。
熙宁四年二月,改永兴军节度使、京兆尹,再任,辞,乃仍旧官。
六年,复请相。
既至之二年,告老至三四,甚恳。
每奏至,上必遣使宣谕。
契丹遣使言沿边地界,诏问策画。
公慨然曰:「君父遇我甚厚,有韫不言,是不忠也。
生平于常人犹不敢不尽,况吾君乎?
姑尽此心以报吾君。
事吾君之尽,则所以报先帝也。
吾宁以言得罪,犹愈于老疾濒死之年以不言负天下责」。
遂条上数千言。
既又力谢事,上加恩慰抚。
八年,复改永兴军节度使、行京兆尹,不从其所请,而公已疾革矣。
六月二十三日,大星堕于州昼锦堂侧,枥马皆躣,郡惊相语,家人不敢以告。
公素明性理,虽笃,安卧不乱,以其月二十四日终于州治之正寝。
公器量过人,性浑厚,不为田畛峭壁巉堑,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见其喜;
任莫大之责,蹈不测之祸,身危于累卵,不见其忧,怡然未尝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其行事,进立于朝,与士大夫语,退息于室,与家人言,一出于诚。
人或从公数十年,记公言行,相与反复考究,表里皆合,无一不相应。
其所措置规模,宏大高远,外视如甚略,已而详观之,中则细故微物,莫不各有区处,故有志必成。
当其为学士帅边,年未三十,天下已称为韩公而不名。
及典枢密名益重山东大儒石介尝为《庆历圣德诗》,谓可属大事,重厚如勃,世不以其言为过。
后屡当大事,系安危,而有言于上,无不信者,由公素望信于人主、著于天下也。
平居与人接,礼下之,问劳慰存,气语和易。
容人过失,不以为己忤,小大无所较计。
及朝廷事,则守其所当争,极于义理而后止,毅然不夺。
喜用有名之士,或不识其面,既用之,其人亦不自知所进荐也。
不私所亲以官,而怨家仇人其才果可用,必用之。
扬州日,转运使李参沮州事;
陕西尝救有罪将李纬宽之,而子师中不知,犹讼于朝;
孙沔御史,以西事诋公甚力,及为宰相,悉置不报,显进之。
三人者皆愧悔深自恨。
重恩义,好乐士大夫,奖与后进。
赒人之急,视用财物如瓦砾糠粺,不以慁其意。
既立则捐己服用玩好,或脱取家人簪珥与之,士归趋之无远近。
公不厌疏戚,及交旧之孙子寒寠无所托以为生者,常十数家。
少善尹师鲁师鲁亡,割俸俾其家,为直其冤于朝,仍奏录其子。
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无所异。
嫁孤女十馀人,养育诸侄,比于己子。
所得恩例先及旁族,逮其终,子有褐衣未命者。
追孝祖考,恨不及养奉,茔域甚厚。
自五世祖冢皆访得之,买田其旁,植梧槚,召人守视之。
贵显五十年,身为将相,累更大赐予,及其殁也,卒无羡钱,室无奇玩,赖天子赐金帛、官出葬资,丧事得以无乏。
姿貌英特,须髯,骨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谓如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蓄细微,普施雷雨,藏匿宝怪,盖自然也。
每朝服冠盖而出,民老幼倚舂弛担,辄夹路观,伫立咨嗟。
时家居,虽祁寒、盛暑、倦剧、对僮使,亦摄衣危坐无怠容。
遇事遽卒而意不乱,冗剧而才有馀。
万兵侍帐,百吏绕前,处之安静裕如也,已而剖决,皆就条理。
勤于吏职,簿书文檄,检察研核,莫不躬亲。
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赐守乡郡以养安,幸无亲小事」。
公曰:「己惮劳烦,吏民当有受弊者。
且俸禄日万钱,不事事,吾何安哉」?
公尤知命,每诫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定分,枉道以求之,徒丧所志,慎守勿为也。
余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因缘凭藉,而每遭人主为知己。
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矣,焉可诬哉」!
其自守如此。
所亲重范文正公、今富郑公最笃,及论事于上前,系国家利害,各正色辨折,不相借假,退不失其欢。
公既解相印,今仆射王丞相素负天下重名,少许可,尝遗公书,谓过周勃、霍光、姚崇、宋璟。
又曰:「为古人所未尝任,大臣所不敢」。
天下以为名言。
欧阳文忠公亦曰:「进退之际,从容有馀,德业两全,谤谗自止,过周公远矣」。
当时所降制书,亦多以伊周、裴度拟公焉。
所历诸大镇,皆有遗爱,人皆画像事之,独魏人于生祠为塑像,岁时瞻奠,比狄梁公
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来使者,必问:「韩侍中安否?
今何在」?
子忠彦使幕北,虏主问左右:「孰尝屡使南朝,识韩侍中
忠彦貌类父否」?
或对曰:「颇类」。
乃即燕坐,命画工图之而去。
馆伴杨兴宗遽以此告忠彦
北门为聘使道,旧与京尹书皆押字不名。
及公留守,则名于书。
副使禹锡仍喻来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
及公去魏,后留守引前比欲得其名,数彊之,卒不可。
每南来涉临界,即诫其下曰:「此韩侍中境,无多须索也」。
天姿简俭,于图画博奕,凡声伎之娱无所嗜,独喜观书史,昼夜不倦,记览博洽
所为文章,明白简重有气,如仁宗、英宗哀册文,诸应制及辩论碑志,天下传爱之。
馀暇学翰墨,得颜鲁公楷法。
家聚书万馀卷,悉经签题点勘,列屋贮之,目曰:「万籍堂」。
所著《安阳籍类》五十卷、《二府忠议》五卷、《谏垣存稿》三卷、《陕西奏议》二十卷,手编《家传集》六十卷,藏于家,馀未及纪次,残稿尚多。
夫人崔氏,工部侍郎立之女,先公而亡,累封魏国夫人
六男:长忠彦秘书丞秘阁校理
端彦大理寺丞
次良彦,秘书省校书郎,早卒;
次纯彦、粹彦,并大理评事
次喜彦,幼未仕。
女子五人:长适大理寺丞王景修,三人不育,次在室。
孙六人,曰治,大理评事
曰戢,太常寺太祝
曰澡、曰洽、曰浩、曰诚,并幼。
礼官李清臣曰:清臣少亲魏国韩公,颇闻其终始大略行事如前。
公之讣至也,天子即日下诏,以公配享英宗庭。
又命清臣中牟器币驰驿祭,及使者赙金帛,贵臣往还护葬事,相错道中,道路皆叹息感恸。
祭事毕,清臣又以私礼哭其堂,入吊其孤,则北方父老,亦有远千里来哭庭下者。
及还朝,士大夫相问讯,亦莫不嗟惨见于色。
暨趋太常太常僚吏皆曰:七月癸酉,上为公素服哭菀,举音过常数,左右皆助恻惨,恩章追悼如此。
清臣又尝窃读其家所被诰,乃真赠尚书令,不为兼官以赠,于人臣贵莫比此,独自韩公始,虽太宗褒赠赵韩王普,亦不能过也。
退而思曰,上仁圣,顾念耆老恩礼至矣,然非公其孰宜之!
公尝为宰相十年,仁宗待遇冠群臣,委之以政,而天下不见其有所专也。
天下莫不遂其生,鼓舞歌颂一德,而不知其功出宰相也。
及履艰危、定策奉诏之臣,立皇子皇太子者各一,受遗诏、立天子者再,尊宗庙、强社稷,功及生人,而进退从容,不见有颜色之异也。
当其可忧,人莫不忧,朝廷以公为安危,人情视公为去就,公于是时一却足,大事倾动矣。
公屹然山立,决大疑,解大忧,天下卒无事。
今天子纂绍皇统,以文武仁孝惠养天下,日问安进膳,两宫康乐
虽祖宗贶施,天地降福,圣德集于上躬,然考其功绪基源,则定策之臣功为大。
故曰:恩礼于公为宜。
清臣所摭皆实,敢以告史氏,以上尚书省,移于太常
谨状。
熙宁八年八月日,宣德郎、守太常寺、充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李清臣状。
王文恭公圭神道碑元丰八年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八
元丰八年四月丞相王公圭感疾,诏国医诊视,遣尚宫数就问,赐以御膳珍药。
五月己酉,薨于位。
讣闻,两宫震悼,特辍视朝五日,谕三省悉裒故事,恤用优典,赙金帛五千,赐寿昌坊大第处其孤,加赠太师,锡符陵录婆律香,俾佐歛具。
贵臣护丧,恩礼视魏国韩忠献公,敕使督将作穿土斲石治圹。
开封东明县清陵乡之原,曰:「广阜在旁,小顿大起。
五音地学,于商家吉」。
将以九月辛酉襄事。
有诏尚书右丞李清臣,其为太师圭铭。
清臣顿首曰:「臣浅陋,大惧晦太师显行,天子有命,踧踖弗敢辞」。
臣窃观熙宁以来,先皇帝忧劳天下,内孝养两宫,友睦宗姓,外经纬文武,训兵足食,歛为训言,陈为法度,皆天子神智。
太师陪辅十有五年,其赞策纳议为最多。
及先皇帝厌万几、托国事,宝慈宫建立皇太子以定大统
未几,今圣践祚,太皇太后同听断,所以安慰人心,肃宁宫禁,流泽兆庶,怀服戎貊,至于天下卒无事。
原其功德,实自宝慈宫开佐圣孙,为宗庙计,而太师一时元臣,与其列请命福宁阁,以及双日朝延和,谋谟陟降,癯瘁滋力,克终大事,有勋烈焉。
谨推考世次。
公五世祖及暨高祖景图,成都华阳人
曾祖永为西畿令,从蜀王昶归朝,授右补阙,迁起居舍人
祖贽历侍御史三司判官,九为转运使,更领十州,所至有能名;
考讳准,以辞学擢秘阁校理,终盐铁判官
自公贵,三世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而曾祖封公于荥国,母尹氏封太夫人于燕国,祖封魏国,考封汉国,祖母丘氏、妣薛氏封太夫人,各从其国。
由荥国以下,葬河南,始徙籍于舒。
公字禹玉,幼警悟力学,日诵数千言,识者奇之。
十二能文辞,二十四举进士,名在第二,授大理评事通判扬州
召试优等,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对便殿,赐五品服,同修《起居注》,为太常丞博士
中书,以右正言知制诰,加三品服,拜翰林侍读学士,入翰林学士
丁内艰,丧除复职,兼史馆修撰,又兼端明殿学士,进承旨
起居舍人四迁为给事中修《仁宗实录》成,进尚书礼部侍郎
熙宁三年参知政事
九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元丰三年,朝廷用阶官寄禄,超授银青光禄大夫,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
五年四月,复三省官,为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上日御史中丞率百官班贺。
仁宗、英宗加徽号,为仁宗册宝使。
礼成,封郇国公
上即位,恩加金紫光禄大夫,改岐国公
初任扬州,既还朝,遂极文章之选,自是不复更外,无事任要重,靡不历试。
尝为三司盐铁判官,又判句院国子监纠察刑狱,修《三司条例》,判礼部、刑部,知吏部流内铨、审官审刑院提举集禧观判昭文馆权发遣开封府,接伴契丹使,奉使契丹提举诸司库务权尚书都省
同议茶法,考转运使提点刑狱课绩,判太常寺者再,知贡举者四。
英宗南郊,先帝两祀明堂,及原庙成,奉安神御于天元殿,公历为顿递、礼仪、大礼使,又为慈圣光献皇后、大行皇帝山陵使
公临官不茍,务于称办,恶诡激惨覈者,曰:「讦上厉下,吾不为也」。
自初服政,已若宿练。
其在扬州摄行太守事,大校以公年少,藐视不虔,立命捽首付狱。
王伦大掠淮海,将及境,州将恐惧,公奋厉其众,欲要击之。
贼闻,乃由他道去。
公平居,言色安徐,猝应事物,初若不用意,而敏捷精尽,虽索虑者无以加也。
其迎辽使至北都,使者欲轻裘便面过阙,公折以旧例必朝服,乃绐对服在后乘,公使驰取授之,敌人惭服。
庆历中契丹数邀求生事,刘六符者号才黠,公出使,六符来会食,声言将有所议,驰请公以动之,且观其举措。
公怡然往,六符大为公屈,卒无所言。
旧待辽使应办疲扰,公建为三顿,请分供帐食饮器,后先迭用,以周其阙。
尤明典章,善论事,其语洁齐易听,故多施行。
尝言贡举诸科滞于记诵,已立法使兼通本经大义,将有造浮说以摇前令者,愿确守之,法卒不废。
又论伎术官荫子孙,宜各以其类,若医官使奏医学,教坊使色长,不独使专其业,且以杜入官之滥,至今行之。
皇祐中,三圣并配于郊,又温成皇后立庙荐献略比太庙。
礼官列奏,以为当改,而大臣犹不从。
公曰:「并配以致孝也,而渎乎帝;
后庙以广恩也,而僭乎亲。
皆违经背礼,岂可以示后世乎」?
遂定配太祖而改温成为祠殿,荐以常馔。
宫臣执事,自此正焉。
尝作《明堂乐章》,因言升歌阙柷敔,无终始之节,而节鼓非雅音,乃诏增柷敔搏拊而黜节鼓。
公为《仁宗谥议》,奏谓贱不诔贵,故臣下称天以诔天子,读谥南郊,受之天也。
词臣草谥议,即降诏命,有司初不预闻,殆非礼意,宜合百官读谥圜丘
上可其议。
仁宗既祔庙,以考位配明堂,而真宗当罢。
御史请分太宗之大雩以配真宗讲官和之。
公议曰:「严公配仁宗,得礼之正,而欲递迁分祀以茍厌神灵之意,臣恐祖宗弗飨也」。
知礼者以其言为是。
及论丧毕禘祫、神主祔庙已尝吉祭,不当于禫毕复行馈食之礼,以折礼官,众论遂定。
治平中,大议追尊濮王,公于两制为议首,执用封期亲尊属故事执政以为不然。
公持之,卒不夺。
其后谏官、御史争论,久不决,帝以手诏裁定,多如其初。
熙宁元年,当郊,上疑于谅闇。
公与两制合奏:《王制》三年不祭,唯天地社稷越绋而行事,不以卑废尊也。
汉文帝以来即位而谒庙,至唐德宗以后踰年而不行郊。
真宗明德太后丧,明年亦祀圜丘、享太庙。
今宜如故事,其冕服、车辂、仪物、音乐缘神事者,皆不可废。
其年遂行大礼。
朝廷将复入阁仪,公曰:「唐紫宸为正衙,不御则唤仗由閤门入,则入阁非盛礼也,此不足复」。
公泛通六经,深于《诗》、《书》,善史学,其为文豪赡有气,闳侈瑰丽而不失义正,自成一家。
掌文诰二十年,每一篇出,四方传诵之。
数语大臣:「王圭诰有体,他学士不逮远矣」。
朝廷有大述作,虽已秉政,犹特命为之。
修仁宗、英宗《实录》及正史,多所刊定,意足而无长语。
拟稿上,先帝手诏以比班马。
英宗皇子中书召公草诏,公对曰:「天下属望立嗣子久矣,然必出自陛下意,则后莫能摇。
一有摇动,所以阶祸乱也」。
谕以「决自朕意」,乃进稿。
欧阳文忠公以为得学士体。
公草仁宗遗制、先帝为太子册、庆寿宫还政书,皆宣叙明鬯,人以谓协济大事,有翰墨之功焉。
又记宝文阁,奉诏为高卫王、康王碑,发明天子所以崇事圣母之意,天子嘉之。
公荣遇最久,诸臣无以为比,而谦俭慎默,未尝有过,有毁者率弗验,其后眷待愈隆。
御史欲诬其子仲端以事,公固请穷治,已而不挂一毫,言者服罪。
英宗尝召对蕊珠殿,设紫花墩命坐,翊日赐盘龙金盆以示恩意。
先帝拓熙河,赐之玉带,前后加勋至极品。
元丰二年,增授功臣号,率同列辞上曰:「功臣自唐中叶以宠从行军士,非古也」。
因诏罢功臣
公自奉甚约,而厚于昆弟,然于亲属终不敢私援荐,不知者至或怨之。
子:仲脩,以学登进士第,今为秘书省著作佐郎
仲端承事郎籍田令
仲薿承奉郎
仲琓、仲煜,承事郎
女:长郓州教授李格非,早卒;
权太常博士闾丘吁
次许嫁前进士郑居中,并封蓬莱县君
次尚幼。
孙男三人:昭,承奉郎
次晏,次晟。
公享年六十七,文集一百卷。
夫人郑氏,奉国军节度使戬之女,今举以祔。
铭曰:
自公五世,居蜀成都
高祖逮祖,食吏躬儒。
维考汉公,始徙家舒。
至于太师,幼奋乡闾。
发为文章,玑贝琼琚。
翰林是职,相府是居。
事业煌煌,何其伟与。
公意愉夷,公貌虚徐。
蹈勤履艰,勇则有馀。
武圣皋,造设新书。
学以教士,士众龟鱼。
法以练卒,卒劲虎貙。
拓洮披夏,声动穹庐。
赞赞厥功,公俞。
圣母神孙,并照天衢。
雺褰雾收,六合开除。
公于斯时,载持载扶。
有岩岱华,视我丕图。
公卧在疾,锡问𧾱𧾱。
公终考年,泽贲幽墟。
呜呼太师,显孰公如。
秘书王监丞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君不见秘书外监贺放翁镜湖一曲高清风。
又不见太子师傅两疏氏,东门祖帐罗群公。
人生晚节良不易,颓波直下谁障东。
使人知有在我者,二三君子为有功。
我公金华山下住,赤松安期白云处。
风骨细瘦真神仙,急流勇退不肯顾。
我昔山中想风采,几回击节归田疏。
适来追陪水苍佩,亲见辞归白云路。
御笔擢公领蓬山,师表玉立东宫官
两年苦口一去字,未许鸥鹭从公闲。
瑶池深深锁策府,玉皇宫阙侨其间。
暂分赤符管下界,半空云气常往还。
多少持麾辞上国,悠悠风尘见此客。
莫作寻常太守看,疏贺以来伟人物。
夜瞻婺女次舍中,一点光明射南极。
公归眠食重调护,世道尚凭公气力。
盛夏宫赞林公司成胡公过陈任大斋中得湖字(旧事,大司成缺,宫僚以次推补,故末句及焉) 明 · 区大相
七言律诗 押虞韵
何为触热客来俱,槐市东头赤日无。
座上清言皆月露,樽前閒兴尽江湖。
敲冰凉沁玻璃碗,挂壁云生水石图。
雍馆风流有如此,将因著论老潜夫。
予购得旧本化度寺塔铭考之即宋范忠献赐书楼石也因题其室曰石墨书楼赋诗记之庚子 清 · 翁方纲
 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一
率更书出刘郎中姚秦像文未许同。
二王钟张法荟萃,一家面首非三公
层台缓步例虞监,狂将绰有行人风。
千文九歌已峻极,醴泉铭到避暑宫。
宫僚载笔塔舍利,率更庶子皆文雄。
率更时年七十五,精气盘礴归冲融。
矛森戟铩鍊武库,日光露洁悬秋空。
庙堂楷法并第一,王彦超石犹重砻。
此碑摹本竟无继,南山寺砌惊范雍
赐书楼头响石墨,光怪照澈河华嵩。
陕本南本竞优孟,关右浙右开盲聋。
宋刘潜夫补淳祐,元赵松雪偕嵩翁。
后先收拾为赞叹,特题唐拓谁易逢。
明初春雨所跋本,王鲁斋记从儿童。
隆庆溯到南渡始,靖康井底光熊熊。
流落人间百之一,六百年纸浆犹浓。
金陵归来梦筠雪至顺壬申,元人题跋于金陵雪斋。),鹤飞忽报禅师邕。
诗盟定欠后村韵,近揖潘蒋来追踪。
薛元超王雍(近日翻本有误作薛元超制文者,又孙退谷庚子销夏记》讹「范雍」为「王雍」。),芟锄累我碑石农
重开书楼卜异日,河阳旧话先河东。
瘦肥兰亭一眷属,纯陀漫尔亚子通
小斋赐书已压架,春星屋角穿长虹。
汉水操(并引)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押微韵
琬曰即祓禊曲也王子年拾遗记曰周昭王溺于汉水二女延娟延娱从王夹拥王身同没焉故江汉人至上巳日禊集祠间以为风俗
湘水离离,徒以斑我衣。
汉水漪漪,可以禊我衣。
翩然凌波夹龙飞,随龙云雨随龙归。
彼望疑兮疑是非。
上疏乞骸骨 东晋 · 王述
 出处:全晋文卷二十九
臣曾祖父魏司空昶白笺于文皇帝曰:「昔与南阳宗世林共为东宫官属。
世林少得好名,州里瞻敬。
乃其年老,汲汲自励,恐见废弃,时人咸共笑之。
若天假其寿,致仕之年,不为此公婆娑之事」。
情旨慷慨,深所鄙薄。
虽是笺书,乃实训诫。
臣忝端右,而以疾患礼敬废替,犹谓可有差理。
日复一日,而年衰疾痼,永无复瞻华幄之期。
乞奉先诫,归老丘园(《晋书·王述传》)
叨转宫僚右谕德范公左中允吴公右中允冯公右赞善林公皆以九日上官春坊署兼呈左谕德叶公洗马袁公 明 · 区大相
五言排律 押尤韵
元良天下本,官属百僚优。
忝荷荣恩并,殊非德望侔。
丝纶仍旧职,羽翼逊良谋。
预睹三朝节,先陪四辅游。
圣情钟鹤禁,天气爽龙楼。
发仙宫丽,梨红御苑秋。
辰歌式宴,玉署湛方流。
勉副家丞实,终惭端士求。
东宫官属诏 前蜀 · 王建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二十九
王者经世驭民。
保安于烝人。
曷尝不讲求贤硕。
以辅元子
故汉开博望
唐重承华。
左右正人。
自跻于治。
其以东宫为崇贤府。
文学道德之士。
得以延纳访问。
无或自尊。
以蔽尔之聪明。
宋光宗诚斋二字石本(左题云「赠侍读杨检详」,下有「淳熙十六年八月戊子」识语。)戊申 清 · 翁方纲
 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三十六
诚斋斋名本魏公,发挥易传淳熙中
经术之用乃至此,十事磊磊抒精忠。
以消天变励人事,抉擿本原如发蒙。
诚之时义大且远,究宣蕴蓄于东宫
是时光宗已四十,系鞋礼近非幼冲。
三朝见闻想习熟,两字挥洒何雍容。
当时宫僚有故事,余尤沈同非同。
玉渊酒半再拜请,清赏印识隃麋浓。
后三载秋筠守记,论思即召来大蓬
一十五年江畔卧,劝读录草嗟遭逢。
二圣含豪传秘法,两宫问寝馀深衷。
此石此书斋壁勒,一字一泪精神通。
吉水祠前水萧瑟,明珠夜夜飞玉虹。
裔孙手装旧墨本,跋语半泐追无从。
识是己酉八月朔,六百秋耿光熊熊。
尤家吴家有此否,墨花涌注章江东。
期尔后人勤力学,凛如铭训滋益恭。
传家忠孝照万古,浩然正气蟠长空光宗书「遂初」字以赐尤袤,书匪懈堂扁赐吴瑊。)
早朝 明 · 黄佐
七言律诗 押阳韵
苑云城树隐苍苍,仙漏销沉宝炬光。
露下貔貅金队冷(露,嘉靖本、四库本作“月”。),风前鹓鹭玉声长。
螭头渐近闻天语,豹尾徐开挹御香。
朝罢宫臣导清跸,空瞻团扇护君王。
三礼诗三首 其二 皇太子冠礼诗 明 · 区大相
四言诗
吉日惟良,命服惟元。
集礼铜龙,烂其盈门。
宫僚肃将,以承前轩。
衮冕有加,其道弥尊。
衮冕峨峨,既曼且硕。
采璂朱绂,瑶契金册。
宠兹成德,圣祖列辟。
式光宗祏,皇心孔怿。
皇醴东朝,训命告釐。
念厥毗倚,淑是令仪。
裕民惟志,寿国惟祺。
睿敏圣嗣,敬德不违。
圣嗣敬德,诞受多福。
霭其如春,式其如玉。
象贤攸属,令终有勖。
作颂孔穆,风言维祝。
厥颂伊何,于际于蟠。
厥讽伊何,慎防其端。
方圆以翊,中正以观。
保兹燕誉,奕世不刊。
宫僚燕集次许松皋冢宰韵四首己亥仲冬十二日 其四 明 · 黄佐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前星炯炯天苍苍,高云斐亹明霞觞。
鸿逵岂谓羽仪少,鹤禁正须筹策良。
燕京馆阁玉霄上,魏阙衣冠珠斗傍。
阳春忽奏中调,万岁飞龙应寿昌
宫僚燕集次许松皋冢宰韵四首己亥仲冬十二日 其一 明 · 黄佐
七言律诗 押阳韵
玉河皓皓树苍苍,歌管催春入燕觞。
四海簪缨趋圣主,万年圭鬯属元良
风云灿烂铜扉里,日月光华玉殿傍。
留滞周南通籍晚,只将麟趾咏姬昌
宫僚燕集次许松皋冢宰韵四首己亥仲冬十二日 其二 明 · 黄佐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桂宫兰殿倚穹苍,绮席淩寒绿满觞。
银榜自今晖日月,金台从古重贤良。
鸾镳合沓瀛洲里,凤吹飘摇太液傍。
既醉不愁归路暝,上台光彩属文昌。
宫僚燕集次许松皋冢宰韵四首己亥仲冬十二日 其三 明 · 黄佐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宫槐院柳竞寒苍,仙侣开筵荐羽觞。
周诵师资曾作圣,桓荣稽古亦称良。
榣山睇视西山外,南斗追趋北斗傍。
自笑冥鸿随羽翼,即从诒宴颂隆昌
虞恭公碑全拓本后丙寅 清 · 翁方纲
 押铣韵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六十
唐初温与颜,才并宫僚选。
颜氏文学称,温以名位显。
太原昆季閒,大临元恺践。
琅然飏对音,圭璞非雕瑑。
不闻苏卿节,归来陟鼎铉。
千秋岑家笔,倍价羊公岘。
顾惟旧史论,窦酷邻温褊。
当时廷争语,谁剖忠与谝。
荩臣迈古风,所矜岂口辨。
此碑三致意,与史同关键。
刘书吴创欤,吊古怀增缅。
深意苦不传,𡙇落昏苔藓
艰哉残画中,今始光芒展。
湘江八十翁,寸楷抵箸篆。
三公郎中后,纸续永和茧。
腾渊积百琲,尝鼎珍一脔。
化度醴泉铭,衣裳孰弁冕。
石边敲砺馀,几识书与撰。
纤魄隐林雾,疏星翳云巘。
旧本偶幸逢,吾甥助功蒇。
暑月到旬,岩兰日手搴。
驰书泾阳翁,匮纸增箧衍。
林侗赵崡辈,似未深留眄。
九嵏游如昨,昭陵迹谁阐。
我图邕师塔,合作嵩阳卷。
雨馀梦欧缘,松响苏斋荈。
忆借顾苓跋,印记颐堂趼。
高丽月氏,熟事犹滋舛(碑内高丽月氏二事,近人颇多失考。)
铦锋馀二千,何辞手装剪。
坐卧索靖书,妙借语一转。